一只东汉陶鸟,穿越近两千年时光而来,它双目圆睁,炯炯有神,双翅充分张开,像是振翅欲飞,又仿佛踌躇满志,正在苍穹翱翔。如同神话中的精灵,远远近近,让人欢喜,又捉摸不定。
▲巴渝神鸟修复前后对比。
这只陶鸟,正是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十大镇馆之宝”之一——巴渝神鸟。它为世人留下诸多谜团,令人浮想联翩。在1月12日的重庆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学术科研周系列专家讲坛上,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馆员范鹏分享了自己研究巴渝神鸟的新收获。这只鸟的出现或许源于古人求仙问药的需要。
讲座主题为《管窥汉代人类的精神世界——以巴渝神鸟为中心》。一开场,范鹏便将巴渝神鸟的出土、修复和命名的过程娓娓道出。
时间回到2001年10月,重庆丰都县秦家院子墓群毛家包墓地11号墓里,市文物考古所考古人员发现了这只陶鸟。它出土时情况较差,在一番艰难的拼对、粘接、补缺、上色等修复工作后,陶鸟总算恢复了鸟的基本面貌。
巴渝神鸟的命名则要等到2002年6月。当时,重庆市政府在香港举办“重庆活动周”,其中的《长江文明的华彩乐章——三峡文物保护成果展》上,它首次与海内外观众见面,被命名为巴渝神鸟。
在大量梳理与巴渝神鸟相关的第一手考古资料基础上,范鹏分析,出土巴渝神鸟的墓葬是一座经二次扩建的东汉砖室墓。他同时进一步推论,这种扩建行为是为了满足血缘家庭多次入葬的需要。
不过,关于它到底是什么鸟,起初存在4种推测:有人说它是南方方位神朱雀“火凤凰”,有人认为是填海的精卫鸟,或是巴人崇拜的比翼鸟,还有人说它是“头顶太阳的神鸟”。范鹏也有自己的思考。
与巴渝神鸟一起出土的,还有红陶器座、西王母器座、陶马等。通过对比同时期川渝地区的汉代画像材料,范鹏认为,巴渝神鸟与凤鸟相同,主要寓意仙界象征和引导求仙,与天门和西王母关系密切。
这一判断依据何在?他分析,红陶器座上的兽首人物应为守卫天门的开明兽,正中的长方形孔,形象与画像中的“半开门”类似,是神灵居所的实物化载体;西王母器座与陶马应可拼合为一件器物,器座所表现的为西王母及昆仑山,寓意为求仙主神及其所在的仙境;陶马的形制与汉墓中作为明器的陶马形制不同,与西王母及昆仑山表现在同一件器物上,表明其应为求仙过程中翻越昆仑山的天马。
▲龙虎座西王母昆仑天马雕塑。
“同时,若将巴渝神鸟、半开门及开明兽‘器座’、天马及西王母‘器座’联系到一起,这组器物均是围绕这一时期的求仙这一主题而设计,与同时期的四川盆地汉代画像一样,是求仙思想在丧葬行为中的实物载体,寓意葬者通过求仙获取长生的强烈夙愿。”范鹏补充到。
▲半开门开明兽器座示意图。
在凤鸟的基础上,范鹏进一步考证了巴渝神鸟的原型应为凤皇(凰),他同时对陶鸟缺失的尾部予以了想象性复原。接着,围绕巴渝神鸟衔珠的形象,范鹏以与之形象接近的湖北、河南、安徽、贵州等地出土的凤皇(凰)衔珠的相关例证,并结合文献和之前推论判断,巴渝神鸟所衔之珠为长生之药。
如此一来,抽丝剥茧,巴渝神鸟的秘密眼看就要解开。结合陶鸟被制作出来的时代背景,范鹏尝试着解释了巴渝神鸟出现的真正原因。
在神仙学说盛行的汉代,求仙问药在当时社会非常普遍。“从川渝地区汉代画像的题材来看,最常见的为凤鸟、双阙、西王母等,基本围绕着求仙并获得长生之药这一主题展开。”范鹏说,这种高度的统一性证明求仙行为最晚在东汉时期的四川盆地已经有了所谓“求仙学说”的理论支撑,“尽管这是汉代巴渝地区先民所臆想的,但在与生死紧密相关的丧葬领域中的确得到广泛应用。因此,巴渝神鸟直观反映了先民对长生不老的极度渴望,它本身也是同时期求仙思想在图像之外以实物为载体的生动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