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谌容。图据北京文联
2月5日,北京市文联发布讣告,作家谌容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2月4日在京去世,享年88岁。根据逝者生前愿望,丧事从简,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举行追悼会和任何形式的追思会,家中不设灵堂。
著名作家、编剧谌容1936年生于湖北武汉,是梁左、梁天、梁欢的母亲。她于20世纪70年代开始创作,1975年出版首部长篇小说《万年青》,1978年出版长篇小说《光明与黑暗》。1979年完成的中篇小说《永远是春天》发表在巴金担任主编的《收获》杂志上,茅盾在第四次文代会讲话中对该作品点名称赞,称其为“中篇小说出现了初步的繁荣”的代表。1980年发表的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影响深远,是一个时代的文学记忆。
▲《人到中年》发表于《收获》杂志。图据《收获》
谌容与重庆渊源匪浅。“除了祖籍是巫山外,谌老师还在重庆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她从重庆走上社会,从重庆考大学进京。20世纪80年代,她曾回北碚看望母亲和妹妹,后来还多次来缙云山疗养。重庆可以说是她的第二故乡。”北碚区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段辉连与谌容一家交往多年,他对新重庆-重庆日报记者忆起往事。
“小段,你带我坐船,去看妈妈”
“我今年70岁了,我们年轻那会儿正值文学热潮,谌容大姐的《人到中年》风靡全国,大家都爱看。但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见到她,还会成为朋友,而且她跟重庆缘分这么深。”1988年,段辉连还是北碚区委宣传部一名年轻干事,有一天,他接到上级任务,著名作家谌容要回北碚探亲,由他负责接待陪同。
▲20世纪80年代,段辉连与谌容在缙云山。段辉连供图
原来,当年中国作协组织了一次赴四川省自贡市的采风,“看完灯展,途经成都时,当时一位重庆市领导打电话邀请谌容回重庆看看,这位领导是她的老朋友,知道谌容与重庆的关系,而且她的妈妈和妹妹就在北碚。”
“见了面,谌老师对我说,她想去北碚嘉陵江对岸的东阳镇看望住在那里的妈妈。我本来想找辆车,她说,‘小段,你带我坐船吧,去看妈妈’。”这段记忆段辉连还历历在目,他带着谌容在北碚正码头登上了过江的轮渡,那艘船锈迹斑斑,带着北京来的大作家坐这样简陋的船,他觉得难为情,但谌容却很享受这段旅程。
▲谌容参观北碚菊展。段辉连供图
“轮渡大约十来分钟航程,谌老师站在船舷边,看着江水,感慨连连。她说,她20世纪40年代来到北碚,现在是20世纪80年代了,40多年了,一切都没改变。她说出了一个老地名,我们通过派出所打听,找到了她妈妈。老太太当时八九十岁了,腿脚不便,睡在床上,看到女儿很高兴。谌老师让我先回去,她要陪妈妈住几天。”
▲谌容为段辉连签赠照片。段辉连供图
从1988年的第一次接触开始,段辉连给谌容留下了良好印象。后来,梁左、梁天等来重庆探望姥姥,都由段辉连陪同。段辉连出差进京时,谌容还邀请他到位于人民日报大院的家里做客。“2001年以来,谌老师多次来缙云山小住散心、疗养,她话不多,喜欢安静地思考、观察、写作,举手投足都是大作家的风度,我永远难忘。”
从重庆进京,因《人到中年》一举成名
1988年那次探亲,除了陪谌容看望母亲外,段辉连还陪她重访了歇马。“谌老师说想去看看少年时待过的地方,于是我们又去了歇马。慢慢地,我才知道,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内迁,谌老师父亲就随国民政府司法部落脚北碚歇马,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解放后,谌老师的家人都留在了北碚,她则开始独立奋斗,决心改写命运。”
1951年,谌容离开家庭参加工作,先后考取文工团和西南工人出版社,选择成为了一名出版社门市部营业员,常常背着书沿嘉陵江去工厂矿山卖书。1952年,她在西南工人日报社读者来信组工作,白天分发来稿来信,夜里记录广播新闻之余拼命读书,自修俄语和高中课程,广泛涉猎了解放区文学和苏联文学。1954年考入北京俄语学院(北京外国语大学前身),毕业留京工作。因为种种原因,她直到1988年才首度重返重庆。
▲作家谌容。图据北京文联
年轻时,谌容并不曾有过当作家的自我设计。大学毕业后,她先后当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音乐编辑、俄文翻译、中学俄语教员等。1975年,被学校安排在家休养的她闲不住,意外地走上了自己的作家之路。从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万年青》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走上巅峰,则是1980年发表中篇小说《人到中年》 。
《人到中年》通过中年眼科大夫陆文婷的故事,客观而真实地展现了一代知识分子的生存处境和心路历程,引发广泛关注,以及全社会对知识分子的重视。作品获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一等奖,被评为“中国改革开放40年最有影响力的40部小说”之一。后来还被改编成同名电影,由王启民、孙羽导演,潘虹等人主演,斩获第三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第六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谌容本人也获第五届小百花奖优秀编剧奖。
“《人到中年》可以说是谌容的文学名片,也是新时期中国文学的标志性成果之一。”重庆市作协副主席、西南大学教授蒋登科告诉记者,《人到中年》写于1979年,发表于1980年初,处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转折点上,也是一个新的文学时代的开始。“在题材和主题上,《人到中年》都有特色与突破,与赞歌式的书写大相径庭,更多地关注人生、人性,落笔于人的酸甜苦辣,挖掘人生的奋斗、艰难、无奈等状态,成了当时‘反思文学’的代表性作品之一,为新时期文学的发展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和路向。”
蒋登科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他说:“《人到中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人们研究新时期文学的典型文本之一。我读过的一些研究新时期文学的著作中,《人到中年》都是必谈篇目。当代文学史上,谌容与《人到中年》早已成为特殊的互文关系,我记得曾经在聊天时,有人不知道谌容的‘谌’究竟怎么读,就直接表述为“写《人到中年》那个作家”,完全不用更多解释,听者立即就会明白,对方说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