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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江潮】叶梅|朝天门
    新重庆-重庆日报 叶梅
    时间:2024-01-03 16:46

    ▲《光明日报》1月3日头版刊发中国散文学会会长叶梅的散文《朝天门》。

    1月3日,《光明日报》头版“烟火人间”专栏刊发中国散文学会会长叶梅的文章《朝天门》,引起广大重庆读者关注。因版面有限,原文有所删减。“两江潮”特刊发原文,以飨读者。

    ——编者

    朝天门,一直都是重庆这座著名山城的象征,凡提到重庆,首先想到的便是耸立于长江和嘉陵江夹围的码头上,那叫作朝天门的地方。早年间,山城沿江有九门,将重庆半岛挨次围合,朝天门码头所在的沙嘴水位最低,长江迎合了左侧奔来的嘉陵江,浑黄与碧绿的江水在此激流冲撞,清浊分明,素称“夹马水”,其势如野马分鬃,激荡起大江一股股汹涌旋流,势为天下绝观。

    小时候,常听我的外婆说到重庆,以及朝天门,有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似乎都跟这些与我们相去不远的地方有关。重庆应是长江三峡的始起之城,外婆家的木楼则在三峡巫峡口的巴东县城里,共享大巴山脉的乡风民俗。外婆的娘家兄弟都是川江上的船工,常年行船于重庆至宜昌之间,每走一趟回来,除了带回些吃食,如川渝的糍粑、麻糖、酥饼,还会带回一些“稀奇”故事。朝天门的印象就是那样一点点深刻进我的脑子里的。

    三峡两岸的人都把去到重庆当作一件大事,会对那边传来的逸闻趣事津津乐道。从巴东去往重庆的水路溯江而上,当年的木船少则一周多则半月,川江上险滩密布,怪礁林立,若是遇到风浪,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行船人多是在刀尖上度日,外婆常为她的兄弟们担心,时常会站在吊脚木楼的窗前朝江面凝望,每当认出江上熟悉的船帆,便会喜笑颜开地转身去做些三峡人爱吃的榨辣椒炒肉、麻婆豆腐、芹菜炒干之类的下酒菜,再去街对面的小店打来一壶苞谷酒,等候兄弟们进门。

    外婆的兄弟们喝酒的时候会摆古,说到刚去过的朝天门,那里古来便是长江“黄金水道”最重要的码头,无论春夏秋冬,停靠在那里的船只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不清。朝天门建在江崖高处,门外是下到码头的长坡,江上的船只快到重庆之时,远远地就会看见那座仿佛立于天空之上的城门,停船后沿着长坡而上,抬头可见朝天门外、瓮城门额上刻有“朝天门”三个大字,正门额上还刻有“古渝雄关”,更是气派得很。

    我那时还小,朝天门三字引起我无穷遐想,以为进了那门,就如登天一般,是否就是天地之间的一道门槛?这样不止一次问过外婆,外婆慈祥笑而不答,或许也有同感,只是不敢确定而已。后来得知,朝天门建得很早,大约在公元前314年,秦将张仪灭了巴国后,为修筑巴郡城池而建起了这座城门。此后历代官员均在此处承接皇帝圣旨,因那时从长安或其他都城来至渝州,也就是重庆,若走陆路则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鸟道,万分艰险,于是使臣们大都选择水路,登渝州此码头传天子之命,也因此而叫作朝天门。

    朝天门上可观大江好风景,嘉陵江与长江在此交错相会,每逢夏秋之时,水势澎湃,翻卷起万千姿态,犹如雪崩浪塌,犹如排山倒海,但终归融汇一水,向东而去。那不可阻挡的交融,豪情万丈、义无反顾地奔流,也当是多少英雄豪杰向往的人生呵。朝天门下的江边,可见江心的石矶随大水涨落而沉浮,那里的嶙峋礁石,有一处为“夫归石”,又名“呼归石”,蕴藏着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大禹在古渝州娶涂山氏女,此后治水13年不入家门,涂山氏女伫立矶上,望夫归来,却一直未能得见,风霜雨雪之间,女子化身为石,从此立于江心,痴情地等待丈夫的归来。

    而在沙嘴伸向江心的石丛中,还藏有千古之谜。那是古人在礁石上刻下的一道道碑文,有史载可考的“丰年碑”“义熙碑”“灵石碑”“丰年石”等15幅石刻题记,是已知长江上游年代最早、水位最低的水文题记。其中有“汉光武灵石题记”“晋义熙灵石社日记”、唐朝天宝十五年(756)“张萱灵石碑”、明弘治十六年(1503)“屈直德半年题记”等。然而,这些碑刻藏于水中,千百年来只露过几次面,据《巴县志》记载,那是在康熙、乾隆年间水位最低时。此后再未曾有人见过,三峡大坝水位上涨之后,这些附带着难解之谜的碑刻更是深藏水底。古时人们就称它们为“灵石”,我想,是人的文字与思想赋予石头之灵气,还是那石头本身就如《红楼梦》中女娲补天之余的通灵之石,人们才会选择而刻上碑文?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人与自然的灵性相通,一些奇妙的意象也就应运而生。

    灵石虽然为滔滔大江所拥抱,深藏于江水的怀里,但我们仍能感觉到它们的潜伏,深沉地一动不动,坚如磐石正是它们的写照。它们传递的信息实际上无时不在,那是一个民族历久弥新的神脉,代代相传,沉淀越久会越显珍贵。

    作为一个三峡人,我多次来到重庆,最初少年时,来此最大的心愿就是登朝天门、看灵石、观红岩。虽然之前就听外婆说过,朝天门的旧城门早在多年前拆除,而且又因1949年的一场意外大火,将朝天门附近的几十条街巷,赣江街、余家巷、陕西街、灯笼巷……连同街上的药铺、学校、银行钱庄、仓库全都烧为废墟,朝天门也只剩下半圈城基墙垣,但我登上朝天门码头后却仍不甘心。在我的想象中,朝天门依然是高高地耸立着,似乎只要用心去寻找,就一定会找到。

    后来沿街走去,一路步行到了解放碑,心中的遗憾一下子得以释然,我在那座高大的碑前请人拍了一张照片,一直珍藏着,从那时起,看见解放碑就知道到了朝天门。事实上,重庆解放碑的名声天下皆知。那碑最早建于1941年,为动员民众抗日救国,国民政府在市中区都邮街广场建成了一座碑形建筑,名为“精神堡垒”,意指坚决抗战的精神。此碑为四方形5层炮楼式木结构建筑,通高7丈7尺,为防日机轰炸,外表涂成了黑色,但后来还是遭遇轰炸而损毁。抗战胜利后,即在原址上修建了“抗战胜利纪功碑”。

    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1950年,由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题字,碑名改为“人民解放纪念碑”,从那以后,人们称之为解放碑。

    有一年初夏,我与一批湖北作家乘船来到重庆,曾写过《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的著名作家黄济人一行友好接待,领着我们在码头乘缆车登上朝天门,然后径直走进附近一家火锅店。黄济人先生性格豪爽,说这家火锅店是重庆最好的,你们湖北来的朋友一定要尝一尝。我们同饮一江水,都爱吃辣,但湖北人吃不过重庆人,一顿火锅吃得大家满头大汗,嘴里唏嘘不已。

    席间我们说起朝天门和解放碑,没想到黄先生说他家就住在解放碑旁边的一幢楼里,晚上散步就在朝天门一带。他家住顶楼,用卡车拉了泥土运上楼顶,然后种下了好几棵樱桃树,每年夏秋之时樱桃熟了,味道很甜。黄先生的一番话,让我心目中的朝天门和解放碑顿时添了许多亲切,加之辣火锅和甜樱桃,不由感觉重庆气息中夹裹着的庙堂与江湖,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

    每次来重庆,我都想到朝天门去看一看,而近些年每次来总会有好些诧异和陌生,疑惑是否走错了地方,直到突然走到那座熟悉的解放碑前,仰视它的高大巍峨,才晓得这就是了。

    怨不得我的这种陌生感,这城市的变化果真应了那句成语:日新月异。2012年8月30日,因下游三峡大坝的修建,长江水位上涨,重庆港客运大楼及三峡宾馆实施爆破拆除,朝天门从那时起进入新的时代,它一年年随着重庆整体的发展而惊人地变化着,逐渐被打造成重庆渝中区CBD中央商务区。那一幢幢高耸入云、设计风格多样的地标性建筑环绕着解放碑,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城市森林中,活跃着四千多家商业门店、二十多家大型商场、近百个金融网点和证券交易所、重庆最大的书城、几百家餐饮……2022年11月25日,解放碑——朝天门城市更新工程获得“2021成渝城市更新十大地标”称号。

    站在逾百层的来福士玻璃观景平台上,可以俯瞰从解放碑到朝天门乃至嘉陵江长江交汇的宽阔江面,以及两江对岸,三面风景,一座座气势雄壮的大桥将它们勾连为一体。

    玻璃平台上游人不少,有恐高者则忍不住一声声惊呼,我大胆扶着栏杆走到平台的最边缘,双脚踩着透明的玻璃,似乎凌空于大江之上,身体也不由一阵阵发紧。但看江水微澜,一艘艘货轮、游轮在江上穿行,像一个个伸向不同方向的箭头,每一寸时光里,都含有过去、现在和未来,那箭头自然也是指向未来。沧海桑田,古老的朝天门从木楼土墙化作如今现代化城市圈的中心,“棒棒军”成为从前的山城民谣,重庆已然是长江上游的经济文化高地。

    一对情侣在平台坐上了“秋千”,那是可以向前摇动的座椅,服务生为他们系好安全带,然后将座椅推入轨道,向前滑动着飞向了天空,年轻的情侣和旁观者都大笑不止。再上一层有更为刺激的“云中漫步”,在250米高度的楼顶露天栈道上,可以看到大半个重庆城。我羡慕尝试者的勇气,但我更愿意选择在朝天门的街道上自由行走。

    重庆公路“零公里”点标志即设在朝天门广场,“零公里”是一个国家或城市干线公路的起点,也是一个城市中心点的象征。 我从“零公里”向江边走去。入夜,洪崖洞、大剧院、科技馆灯光粲然,火树银花,映射出流动的江面也如彩色斑斓的图画。

    这城市处处都昂扬着旺盛的生命力,街道旁的石壁上常常可见藤萝垂青,还有一棵棵长于岩石缝中的黄葛树,树根粗壮地祼露在外,仍自顾生长,顽强的样子着实让人佩服。来到江边的石阶旁,又想起外婆曾讲过的一个传说,说这重庆岸边的石阶,无论江水怎样枯竭,无有穷尽,可通往江底的一座金竹宫,那或许就是灵石屹立的地方吧。

    它们记载着长江上游这片水土的过去,古老而又青春的朝天门则不仅如此,更显示出重庆这座城市的现实和未来。

    编辑:罗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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