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江潮·地理重庆】登酉阳天龙山
徐进
“环酉皆山,绕以溪流”,驱车进入酉阳地界后,我们便盘旋在这千万重缠的大山之中。根据《酉阳直隶州总志》所述,清代中后期酉州及其领属县主要有酉阳山、翠屏山、钟灵山、玉柱峰、八面山、轿子顶山、天龙山等 35 座山岭,有“二酉之山,屴崱(读音lìzè,形容山峰高耸——编者注)嵯峨”之说。
▲航拍天龙山
通往车田乡的一路景致正所谓“万峰插天,中通一线”,扑向眼帘的山路总在一刹那随着快速飞转的方向盘消失在云端的另一边,使得一路昏睡的同事看着窗外的深谷发出阵阵惊叹,似有星辰坠落之感。
我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天龙山。清代酉阳文人田旦初有《登天龙山》一诗形容其险绝:
海底失灵鳌,神山忽僵仆。
一峰飞出云,漫向尘寰赴。
亘绵万亿程,到此陡然住。
鳞爪蟠狰狞,齿牙恣郁怒。
突兀绝攀跻,往返祗乌兔。
古刹结龙脊,幽探生向慕。
选胜携友来,路与游人晤。
道我向前山,崎岖恐难步。
虽然天色已晚,不能饱览天龙全貌,但那青色的山脊在落日余晖下如同盘古的臂弯,显得那么有力量。那山峰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高昂着头颅,对抗着黑夜的降临。山顶处似乎还有建筑若隐若现,我想,那便是传说中的天龙寺所在。几百年了,它默默地见证着一方水土的沧海桑田,也默默地承载着一方百姓不曾改变的精神寄托。
既来酉阳,必登天龙。在车田乡进行扶贫专项工作月余后,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五月的一个午后,我了结了这个心愿。据清代拔贡冉正维《天龙山重建玉皇阁小引》一文记载,天龙山发源于今湖北省来凤县,奇峰挺拔,天矫凌空,具穿云攫雾之奇,极磅礴郁积之盛。我一路逆山而上,不知车行几时,只知穿梭在这奇秀的针叶林中,有“天上一刻,地上一年”的恍惚之感。天龙山由鄂及渝,迤逦南行百余公里,穿后河而来,延绵几百个山头。终于车不能走,我弃车步行,却发现自己已高踞群山之巅。天龙主峰周围峭壁矗空,阔仅逾丈,有昂首天外、嘘吸风云之势,名为天龙,实在形象!
天龙主峰之巅早在明代就建有天龙山寺,不过毁于兵燹(读音xiǎn——编者注)。清代乾隆年间,僧人达明、达秀募款重建前后两殿。前殿为佛刹,后殿供奉玉皇大帝。佛与道如同这里的大山与溪流,在民众虔诚的祈祷中融为一体。
我的登寺之旅也恰如文献所说“前后有径,前径最险,近半道复崩圮丈余,架木为梁,以续之人行。半空梁木闪动,尤可怖畏,鼓游者多取道后山。”此时的后山路上可见油茶树数百十株,富有农趣,寺前古柏杂树依旧青郁。站在山巅放眼望去,远处的山黛连绵不绝,填补着天空极致的颜色,而山下成片的农田好像一格格巨大的琴键,在歌咏着此刻最好的华年。环顾一周,清风徐来,红尘不染,好一个清静的世界!
▲远眺天龙山寺
今天的天龙山寺还可以见到当年的建筑基址。基址由块石垒砌,虽爬满青苔,但任可复原出当时的建筑布局。天龙山寺中心点坐标为北纬29°06′20.45″、东经108°99′78.55″,海拔1135米,坐西南朝东北,面积约为1000平方米,2003年在当地信众资助下重建,却不复有前后两殿格局,只建面阔一间的庑殿顶砖混结构房屋,供奉佛道诸神。寺前还散见十余柱础,依稀可想象当时建筑规格。山寺北面有斜坡,为原前径登山大路,东、南、西三面均系悬崖绝壁,南面悬岩上还有小径,现存部分长约700米。基址下方10米处现存石拱桥一座,名天星桥,建于山道被深涧所阻之处。每逢农历六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生辰,天龙山寺便会人山人海,香火不绝。
我非常喜欢诗僧万松《天龙山寺夜雪风怀》四首中的第三首:
冉冉年华逝,悠悠道路牵。
偶来最古顶,聊借一灯便。
不卧诗为祟,怀人雪满天。
闲将知己数,几个竞安眠。
他在某个雪夜得到了天龙山寺给予他的满足,一种高于众生的波澜不惊。对于每一个慕名而来的游客又想在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站在山巅,俯视天龙脚下,逶迤而来的泔(溪)车(田)二级公路已经改成通车,这是一条乡村振兴之路,曾经所谓交通闭塞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在这条长龙的两旁,倾力打造的“森林人家”“桃源人家”等土家族特色民居民宿静静躺在茂密的苍绿之中,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睡莲,以崭新的姿态迎接着乡村旅游经济美好的明天。我还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集镇饮水工程管道铺设、饮水池建设、辖区电网升级、“互联网小镇”都如同强有力的血管贯通着车田乡的土地。
下山的时候,回看天龙山寺俨然一幅图画。天心的云朵,好似水中的涟漪游来游去,而午后的阳光将香火染成红色,使得那些栉比斑驳的青石迎着微风一点一点地露出遐想——那足以让我无限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