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技术人员云集的船舶制造领域里,对他们的要求也算很高的了——如今,他们要入行,研究生学历只是“起坎”,成长周期也长达十年以上。
同时,他们一天到晚在船舶机舱等各处钻来钻去,经常又汗又臭、满身油污。
他们承担着巨大的责任:如果疏漏了一个问题,就可能导致船舶及所载人、货的损失,甚至威胁整船人的生命……
入行门槛高、专业难度大、工作内容又生死攸关——他们,就是“验船师”。
验船师个个都有“职业病”:
“啰嗦”和异乎寻常的细心
“专门查错,不许犯错”是验船师的座右铭。
一艘船舶,从设计、建造、投用,验船师必须全程监控,检查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并指导解决问题。
一艘船舶,特别是大型船舶,拥有数不清的各种构件、装置,要检查出每个具体环节可能存在的问题,该需要多么庞大的知识库和丰富的经验?
“十年前,老师带着我第一次检验大船,虽然已学了很多理论知识,但我还是有一种望洋兴叹、无处着手的感觉。”4月5日,站在靠港的“长江黄金2号”豪华邮轮面前,看着这艘江面上150米长的庞然大物,36岁的中国船级社重庆分社青年验船师宋江昊十分感慨。
他多次说,自己能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验船师,离不开老师们的“传帮带”。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行业里,由于技术复杂、专业方向多,每个人都有很多老师。
当天,宋江昊和其中一名老师——中国船级社重庆分社高级验船师刘树明一起,来到朝天门码头,对即将开赴宜昌的“长江黄金2号”作开航前的重要设备确认检查。
在“长江黄金2号”的“大脑”——驾驶室里,刘树明站到操舵系统前,检查操舵系统,操舵、计时,再重复多次。
“舵的反应时间有点长了,这会影响船的转向速度。”刘树明让船长立即通知轮机人员进行调整,然后再次反复计算时间,直至确认达到要求。
另外,刘树明和宋江昊还发现了船上一处信号灯损坏,也让船上工作人员立即进行更换。
接下来,两人前往机舱。现场道路曲折、环境复杂,刘树明提醒记者“小心脚下”,说了不下数十次。
在机舱几个重要设备跟前,刘树明也是不厌其烦,一个问题要反复确认好几次才罢休。这种自然流露的“啰嗦”,和异乎寻常的细心,在宋江昊看来,是每个验船师都有的“职业病”,“毕竟船要是一出事,牵涉到的可能就是一条条生命。”
检验上万个关注点:
不放过每条焊缝每颗螺丝钉
“老师,再给我讲讲应急电源吧”“老师,关于灭火站操作规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如今,宋江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他仍然抓紧时间向刘树明请教各种问题。
刘树明介绍,船舶检验涉及到上千个环节,上万个要关注的点:船体结构、动力装置、电气设备、涂装、环保……
每一艘船的种类、设计、结构都有所不同,多样多变的实际环境,对验船师技术专业的深度、复合性和经验都有极高要求。
像刘树明这样的高级验船师,至少要完成300艘以上各类船舶的建造、营运、电气检验。
类似“长江黄金2号”这样的大船,建造周期长达一年半,从船舶还停留在图纸上开始,由船体、轮机、电气等各个专业方向的验船师组成的团队,就开始轮番检验,总共要耗费300个天时。这一过程中,每一条焊缝,每一颗螺丝钉,都必需经过他们的双眼仔细审视。
光是检查焊接质量,验船师就必须要踩遍船上的每一个位置,还经常要钻到已经焊接成型的狭窄空间里面。
例如双层底(船底狭窄的空间),入口比窨井盖还窄,验船师需要在其中爬行十几二十米,才能到达较为开阔的一处底舱,然后又爬进下一个入口……验一艘船,得像这样爬上百来次。夏天时最“恼火”,双层底里的气温可能高达80℃,验船师只能在凌晨进去工作。
在刘树明看来,这一行工作环境艰苦,体力消耗大,收入又并不比其他技术性行业更高,因此,要坚持下来,确实需要一些信念和情怀支撑。
但凡中国船级社重庆分社有年轻验船师进来,刘树明首先教他们三件事:第一,这个职业责任巨大、风险巨大;第二,必须公正细致、一丝不苟;第三,你要付出比其他行业多得多的努力。
而这些,也正是刘树明的老师黄浩教给他的。黄浩前些年已经退休,他在职业生涯中,见证了国内造船行业和技术的发展。
过去,造船行业不发达、检验方式也很单一,检验规范及技术标准也不够完善,工作中更多是遵循前人留下来的经验。
而刘树明有任何不懂不会的问题,黄浩都是手把手教他。
现在,检验规范、法规、标准已经是厚厚的一摞,船舶新类型和新技术也是日新月异,验船师这个职业就更得“干到老学到老”。
为人公正诚信
才谈得上技术的真实客观
任何年轻的验船师,都会遇到一些“艰难时刻”。此时,师父们的“传帮带”显得尤其重要。
有一次,宋江昊去检验一艘船舶的轮机轴系安装,理论虽都懂,但到了检查安装间隙时,他拿着工具量来量去,老感觉没手感,也无法判断自己量得对不对。
正在纠结时,刘树明来到他身旁,将量具插到间隙中,再让宋江昊去感觉精度。一次不行,又示范多次,直到宋江昊完全掌握。
宋江昊说,老师不仅仅是在教他知识和技术,更是在帮他建立自信,这对他的职业发展至关重要。
同样,刘树明年轻时也遭遇过类似的困难。在一次轴系的运转试验中,刘树明发现中间轴承的温度过高,怀疑是安装时对线没对好,但一检查,两端对线是满足标准的。百思不得其解间,黄浩让他检查轴承的中段安装到位没有,一查,果然有一点误差,这为刘树明解决了很大的疑惑。
轴承方面的检验技术,从黄浩传给刘树明,又从刘树明传给了宋江昊。同时传承下来的,还有老一辈验船师宝贵的职业操守和品格。
刘树明回忆,黄浩一旦投入工作,就会变得极为专注,当时船舶轴系的扭矩需要人工计算,黄浩常常一算就是几天,废寝忘食、一丝不苟,现在虽然都是用电脑建模来计算了,但是黄浩这种细致和忘我的状态,仍然深深刻画在刘树明心中。
如今,关于船舶的规范法规更加全面,船的体型变得庞大,技术日益复杂,影响航行安全的因素越来越多,验船师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风险也越来越突出。在验船的过程中,更加强调团队合作、多方研讨交流。
对此,刘树明认为,验船师的成长并不是千篇一律。每个人的特长不一样,有的人喜欢设备理论,有的人喜欢设计或者操作,你能看出的问题,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反之亦然。因此,验船师多学习别人的长处,归纳总结形成自己的一套方法,“传帮带”也必须因材施教。
老师传承给自己最重要的财富是什么?刘树明和宋江昊的回答都是:不仅是知识和技术,更重要的是为人要正直。
他们说,船舶的检验结果关系到船东、船厂的利益,更关系到船上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验船师要以规范法规等技术标准为依据,为人公正诚信,才谈得上技术层面的真实客观,唯有这样,才能把好船舶质量的“终极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