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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花开——乌兰布和“沙变土”试验调查
重庆日报 2017-10-15 07:09

  漠上花开

——乌兰布和“沙变土”试验调查(上)

  

  9月5日,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沙漠中的试验地上鲜花盛开。记者 万难 摄

  8月19日,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易志坚教授(右二)与科研人员一起在试验地里记录分析树木的生长情况。记者 万难 摄

  ■乌兰布和之所以广受关注,是因为这里的沙粒会随风而起,从阿拉善出发,越过内蒙古高原,飘到千余公里外的北京上空,变成黑黄色的恶魔——沙尘暴。

  ■一群重庆的科学家用一种全新的技术手段,在半年时间里,让荒凉的乌兰布和沙漠生发出了数千亩茂密绿洲。

  ■“沙变土”试验,开创了人类在沙漠中快速、规模化种植和修复生态的先例,为全世界的沙漠治理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2017年8月,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环保局工作人员通过卫星遥感画面发现:在磴乌穿沙公路旁、阿左旗巴音树贵嘎查(嘎查,蒙语意为“村庄”。——笔者注)附近,出现一大片绿洲!

  而在3个月乃至更早前,这里还是“沙漠漠而鸥寒,天苍苍而雁没”的景象。

  工作人员驱车前往查看,眼前的一切让人惊诧:这是一片宽0.8公里、连绵近3公里的绿洲,长满沙漠中鲜见的高粱、麻子、葵花、糜子、苜蓿,还有西瓜、西红柿、茄子、荞麦,甚至还有青蛙,蹦跳着捕食地里的昆虫……

  不可思议的是,“闯入”这片沙漠并创造生态奇迹的人,来自千里之外、山清水秀的重庆。他们原本从事的也不是与生态、农业相关的工作,他们是重庆交通大学的一群科研人员,是一群力学家。

  “闯入者”们要做什么?他们将如何改写人类沙漠治理的经验?

  8月17日,笔者来到乌兰布和,展开了调查。

  巴音树贵的忧伤

  如果不尽快治住沙漠,村庄恐怕都会被沙子埋没

  张国富一辈子都和沙漠为邻。他黝黑的脸庞,刻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张国富和全嘎查的人,都居住在政府集中安置的农民新村。农民新村有20多栋两层楼的小洋楼和几栋高楼。从外观上,几乎很难分辨这里和江南小镇的区别。

  但如果在起风的时节,农民新村便是另一番景象。“沙子到处都是,我得一桶一桶地从院子里抬出去。如果不尽快治住沙漠,村庄恐怕都会被沙子埋没。”张国富说。

  张国富的家乡——阿拉善盟阿左旗乌兰素海嘎查,“深陷”于乌兰布和沙漠之中。

  乌兰布和位于阿拉善境内、黄河西岸,面积达1.4万平方公里。它曾是“人民炽盛、牛马布野”,“将军塞外游,杏花撒满头”的富庶草原。而今,草原早已不复存在。

  每当夕阳西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便构成了一幅壮丽的塞上风景。到了夜里,这里便荒凉而凄黯,阴冷的风阵阵刮过。除了那叫不破的寂静之外,一无所有。

  乌兰布和之所以广受关注,是因为这里的沙粒会随风而起,从阿拉善出发,越过内蒙古高原,飘到千余公里外的北京上空,变成黑黄色的恶魔——沙尘暴。更为可怖的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它还“拉帮结派”,和巴丹吉林沙漠、腾格里沙漠在阿拉善境内形成“握手”之势。

  荒漠化是中国目前最严重的环境问题之一,是全球共同面临的严峻挑战。

  习近平总书记说过,荒漠化防治是人类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治理好沙漠,刻不容缓。

  改革开放以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生态建设和荒漠化防治工作,相继实施了“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天然林资源保护、京津风沙源治理、退耕还林还草、石漠化综合治理、沙化土地封禁保护等一系列重大生态修复工程。

  这些工程对重点地区和薄弱环节的集中治理及严格保护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最新数据显示,中国荒漠化土地面积由上世纪末每年扩展1.04万平方公里,转变为每年缩减2424平方公里;沙化土地面积由上世纪末每年扩展3436平方公里,转变为每年缩减1980平方公里,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

  “中国计划到2020年,实现50%以上可治理沙化土地得到治理,到2050年使可治理的沙化土地得到全部治理。”6月17日,在世界防治荒漠化与干旱日全球纪念活动暨“一带一路”高级别对话上,国家林业局局长张建龙说。

  “不速之客”闯入

  罗志铁暗忖:“沙变土”,不就是“水变油”吗

  要实现上述治沙目标,技术突破最为关键。

  易志坚——重庆交通大学副校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易志坚和力学、道桥工程打了大半辈子交道。

  “闯入”沙漠治理领域,纯属偶然。2009年,易志坚和研究团队在做力学研究时发现,干土壤是固体状态,湿土壤是流变状态。土壤在固体状态和流变状态之间是可以转换的,并拥有自修复和自调节的能力。

  “大地像母亲,其实就是因为土壤拥有这些特性。”易志坚解释道,因为拥有自修复属性,土壤在固体状态下发生破坏,能在流变状态下得到修复,才能生生不息、年复一年地生长植物;因为有了自调节属性,才能让植物根系进入土壤并让其生长。如果土壤自修复属性丧失,就会出现退化——板结或沙化;如果失去自调节属性,土壤就不能成为植物生长的载体。

  而土壤能够在固体状态和流变状态之间转换,其密码是——土壤颗粒之间存在万向结合约束(简称“ODI约束”)。“土壤沙化,根本原因就是失去了ODI约束,处于一种离散状态,丧失了自修复和自调节的能力。若要将沙子变成土壤,就需要重新赋予它ODI约束。”易志坚说。

  那么,有没有一种物质,能够黏合沙粒,让沙粒之间获得万向结合约束,拥有土壤的“DNA”呢?

  研究团队就此展开实验。易志坚回忆道:“我们用纯净的河沙,粗的、细的,各种各样的沙子,做了3年的实验,得到了大量验证和数据,形成了基础理论框架。”

  2013年,研究团队发明了一种植物性纤维黏合材料,开始进行模拟沙漠环境的种植试验,取得良好效果;2016年,研究团队的前期理论成果、应用成果以英文先后在中国科学院权威刊物《中国科学》、中国工程院院刊《工程》上发表,引起了学界的关注。

  但是,任何一项科学探索,都不能仅仅停留在实验室里。研究团队亟须一片广阔沙漠,真正干上一场。

  2015年底,研究团队找到了内蒙古自治区发改委主任包满达。包满达随即致电阿拉善盟发改委主任罗志铁:“这个项目很好,你们关注关注。”

  罗志铁将信将疑。他打小在沙漠中长大,见过各式各样的治沙模式,“沙变土”倒是第一次听说。

  罗志铁暗忖:“沙变土”,不就是“水变油”吗?众所周知,“水变油”是20年前举国震动的一场科学闹剧。

  罗志铁并没有直说,只是问了一句:“安全么?”

  易志坚竟当着罗志铁的面,将植物性纤维黏合材料兑水喝了下去……

  但易志坚的这一举动,反而让罗志铁觉得“不靠谱”。

  罗志铁决定到重庆,到易志坚的试验地看个究竟。

  当看到茂盛的植物从沙里长出,罗志铁动心了。他在黄河西边两公里处、乌兰布和沙漠的边缘,为易志坚团队圈了25亩沙漠。

  这块沙漠没有名字,研究团队索性称它为“25亩”。

  “25亩”地里的春天

  薛飞斌说:“治理20多年了,这种景象还头一次见到。”

  “25亩”并非一处孤立的所在。

  它的周边紧挨着还有几片试验地,分别为北京、宁夏、新疆等地的科研团队或企业拥有。

  56岁的薛飞斌,乌海市乌达区乌兰乡人,一直在这片试验地打工。他对周遭试验地的变化了如指掌——

  “有种做法是,在沙漠中挖个坑,从别处运来土填上,然后又在土里种上树。这种做法养护成本高、死亡率也高。”

  “有的用一种藻类植物,通过孵化培养并和水溶在一起,用高压水枪洒到沙漠上。但这个地方沙子流动速度快,可能一晚上,藻类植物连同沙子就被风给刮走了。这个试验已经失败。”

  唯独“25亩”的植物活得很好。

  2016年5月20日起,研究团队陆续在“25亩”种上了苜蓿、玉米、向日葵等40多种植物。第二年春天,这些植物不仅又长了出来,“队伍”还不断壮大,甚至超过70种,其中还有马齿苋等沙漠中从未见过的植物。此外,青蛙、老鼠、蚱蜢等小动物也不客气地在这里安了家。“这里治理20多年了,这种景象还头一次见到。”薛飞斌说。

  随着周遭试验地相继失败,薛飞斌便成了“25亩”的“专职”农民顾问。如今,他隔三岔五地去一趟“25亩”,按试验计划给地里浇水、施肥,乐在其中。

  这厢,“25亩”的成功,让易志坚团队信心倍增。“从原理上来讲,‘沙变土’没有问题了。但要规模应用,还有技术、工程、经济指标等问题要攻克。如果没有更大规模的试验,这些问题解决不了。”易志坚说。

  那厢,罗志铁也密切关注着“沙变土”试验的进展。他怀揣着一个“小秘密”:“25亩”所在地,是乌兰布和沙漠的一个风口。乌兰布和沙漠每年大约有1亿吨沙子被刮进黄河。特别是冬天,黄河结冰后,沙子便从黄河上奔袭而过,直捣对岸。

  “研究团队能把‘25亩’做好,在其他区域做更大的试验便轻而易举。”罗志铁说。

  于是,罗志铁在乌兰布和生态沙产业示范区里,为研究团队找到了一块更大的地——长11.85公里、宽0.8公里,大约14000余亩。这块地也没有名字。于是,大家便约定俗成地称之为“一万亩”。

  一场更加壮观、更加艰辛的试验,随即展开。

  一群“野蛮人”

  一切在南方不成问题的问题,在这里都成了大问题

  2017年2月5日,农历大年初九。

  到了晌午时分,乌兰布和沙漠的气温仅为零下19摄氏度。黄河冻住了,沙漠也被冻住了,周遭人们都猫着过冬,毫无生机。

  这一天,巴音树贵嘎查附近的“一万亩”来了9个人。他们拿着各种测量工具,在这片沙海之中比划起来。

  张国富在“工地”旁揣手伫立了许久,硬是没看明白,只甩下一句:“这群人有点意思。”

  过了两天,数十辆汽车、挖土机、搅拌车,也陆续开到了这里。

  张国富近前询问,才知这是一支来自重庆的施工队伍(下称“项目组”),他们要将这片沙漠平场,然后“沙变土”,种上庄稼。

  听完,张国富止不住地乐:“还别说‘沙变土’,你最好‘沙变金’,我们就都不用干活了——尽瞎捣鼓事。”况且,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施工,张国富一辈子没见过,“真是一群野蛮人”。

  张国富的嘲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切在南方不成问题的问题,在这里都成了大问题。

  首先是电的问题。这里没有电。为了解决住宿,项目组买来了类似于“集装箱”的工棚。这种“集装箱”为铁皮所制,保温功能弱,一到晚上,大伙儿冷得直哆嗦。于是,项目组又买来了烤火炉。但烤火炉生火会产生一氧化碳,为避免中毒,只得打开窗户。一旦开窗,风便裹着雪、刮着沙呼呼地往里灌。

  其次是施工的问题。由于气温处于零度以下,由重庆运来的很多设备无法启动,成了摆设。

  怎么办?

  项目组负责人严官成找到一个厂房,把所有大型机械都拉进去加温。温度上升后,把原有的燃油放掉,重新加上-35号柴油;冷却液也全部放掉,加上当地能使用的专用防冻液。

  即便如此,仍然有很多机械设备不能用,陷在沙漠中出不来是常事。不得已,严官成只得把众多施工车辆全部换掉。

  在这个经常有风雪天气的时节,项目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用衣物将耳朵、鼻子全部遮掩起来,带上防沙镜,操作着62台大型设备同时施工。两个多月后,他们硬是在一片沙漠里,建好了蓄水池、公路,平整出了一片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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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花开

—— 乌兰布和“沙变土”试验调查(下)

  

  9月6日,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沙漠中的试验地绿意盎然。记者 万难 摄

  八月十八日,内蒙古乌兰布和沙漠,试验地里结出了大西瓜。记者 万难 摄

  三次试种皆失败

  风沙如刀,“绞杀”着一切幼小的生命

  4月20日,项目组开始进行土壤化施工。

  他们要将沙子和植物性纤维黏合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搅拌、混合,然后均匀地铺在沙漠上。至于铺设的厚度,要不断反复试验,20厘米、15厘米、10厘米、5厘米……最终找到最适合当地种植的厚度。

  在数千亩的沙漠上铺设混合材料,人工难以完成。严官成想到了撒布车和撒布机。但传统的撒布机大多是用来撒布肥料的,如果用来撒布沙子,在液压和驱动方面满足不了。

  严官成设法联系到了一家生产撒布机的工厂,提出改装要求。经过反复试验、修改,厂家还真生产出了国内第一台专用于沙漠撒布的机器。

  撒布车也要改装,轮胎、大梁等全部需更换。

  撒布完成之后,用旋耕机旋耕三五遍,便可以播种、浇水了。这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没想到也困难重重。

  5月16日,项目组进行了第一次试种,播下了4.8亩大葱种子。眼看着大葱的幼苗长出地面,一场风刮来,幼苗无一存活。

  这是一段令人沮丧的日子。

  据项目组成员、重庆交通大学教授杨庆国回忆,那时几乎每天都刮风,最大的风有9~10级。刮风时,沙吹到手背上,一阵刺痛。车开不动,连车漆都会被擦掉。在地面,风刮着沙仿佛刀割般,“绞杀”着一切幼小的生命。

  第一次试种失败了。平整好的土地上,又堆积了十几厘米高的沙。项目组只得进行第二次旋耕、播种、浇水。

  这一次,他们种上了玉米、高粱。杨庆国心想,玉米苗、高粱苗应当比大葱有韧性。

  结果,一场风沙下来,照样全部毁掉。

  项目组又进行第三次旋耕、播种……到了5月底,项目组反反复复试种了1000余亩、十余种植物,仍丝毫不见成效。原本意气风发的一群人,都像缺水的向日葵,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万念俱灰之际,项目组又想到了一个新招儿——稻草制成草垫,播种后铺上,然后在周边安上用稻草制成的篱笆。

  6月20日,项目组又进行了第四次试种。

  这一次,他们的努力没白费:一茬茬嫩芽,终于从乌兰布和沙漠中长出来,渐渐茁壮。

  收获的季节

  严官成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想收购“一万亩”的牧草

  8月中旬,当笔者来到“一万亩”时,这里已俨然一片绿色的海洋——浩浩荡荡3000余亩的地上,大葱长壮了,玉米冒须了,小麦挂穗了,西瓜成熟了,御谷狼尾草长到两米多高了……一阵风吹来,眼前就是一排排绿浪。

  “一万亩”迎来了第一个收获的季节。

  项目现场,100多号工人、研究人员平时吃的蔬菜,大多已能自给自足。

  作为一种优质牧草,御谷狼尾草可以收割了。严官成接到一家畜牧企业的电话,对方想以400元/吨的价格收购。御谷狼尾草每年可以割3~5次,初步估算,亩产超过10吨。

  “原本项目组只想做试验,并没有想要销售。但既然客户走到家门口了,何乐而不为呢?”严官成说,这也是对试验项目的一种认可。

  而易志坚则更关注试验的安全性、生物的多样性,以及项目的经济性。

  从今年4月开始,研究人员便按相关规范采集了“25亩”和“一万亩”的沙土样本,送往法定第三方检测机构——西安国联质量检测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检验。

  检验数据表明:研究团队4月19日提交的样本中,苯、游离甲醛、挥发性有机化合物等7项指标全部合格;研究团队6月30日提交的样本中,铜、锌、铅、铬等11项指标全部合格。

  检验数据还表明:“25亩”的样本中,微生物已非常丰富,接近附近农民耕地里的正常土壤;“一万亩”的样本中,微生物的数量也与日俱增。

  微生物是肉眼无法看见的,但动植物的变化却逃不过研究人员的眼睛。“蚱蜢、青蛙、野兔、鸟类渐渐多了起来,老鼠更是猖獗得很。”严官成说。

  无论如何,这都是可喜的变化。“这是对质疑者最有力的回应——科学原理和事实比什么都重要,成果就摆在那里。”重庆交通大学副教授彭凯说。

  最后是经济性。通过测算,采用“沙变土”技术进行大规模沙漠改造的成本在1500元/亩至2700元/亩之间,离水源较近或有充足地下水的沙漠,都可以实现“沙变土”。该数据,远远低于内地每亩过万元的土地复垦成本,以及其他沙区高达6万元/亩的沙地修复成本。

  “目前我国沙漠化土地有26亿亩,其中有6亿亩是可以修复的。‘沙变土’项目前景可期。”“沙变土”项目投资人之一的重庆博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熊新翔说。

  沙漠治理新革命

  “沙变土”或成为沙漠治理的有效手段

  “一万亩”的初步成功,引起各界关注。

  乌兰布和生态沙产业示范区产业发展局局长张虎生坦承,在茫茫黄沙中,有这么一大片绿洲,效果确实震撼。单单就人的感官而言,“沙变土”项目的效果,是整个示范区最好的。

  “‘沙变土’项目的推广和实施,对于阿拉善盟全面落实绿色发展理念,阻止阿拉善三大沙漠‘握手’,推动沙区群众脱贫致富,实现沙产业高新技术新突破,具有重要意义。”阿拉善盟发改委主任罗志铁说。

  国家林业局治沙办主任潘迎珍在实地考察后感慨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置信。”在她的治沙经验中,能在1年内将沙漠治理成如此景象,实属罕见!

  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志华表示,运用力学原理实现沙子向土壤性能的逆转,目前国际上没有公开报道的先例。此项技术有望成为沙漠变绿洲的有效手段。

  各界充分肯定的同时,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张国富曾是一名治沙工人,从1968年起,便在阿拉善种树、治沙。几十年来,他和他的同事总共种了6万亩,但长势总不见好,“种了又死,死了又种,广种薄收。”

  2002年,当地政府关停了旗内总计7个治沙站,一夜间,所有治沙工人都下岗了。张国富一人分得了29亩地,包括河滩地和沙漠,成了农民。

  2010年,因为建设黄河海勃湾水利枢纽工程,乌兰素海嘎查的所有土地被当地政府征收。张国富除获得200多万元的一次性赔偿外,政府还按5000元/人/年的标准发放补助。

  “农民没有土地就没有了根。本地消费很高,就那点钱,只能坐吃山空。”张国富说。

  “沙变土”项目让张国富看到了新的希望。项目组租用他家作为办公室,一年向他支付房租2.6万元;儿子在“一万亩”开铲车,每小时收入160元,一天的纯利大致有四五百元;他还有1辆拖拉机租给项目组,一天也有百多元的纯利;弟弟张国民之前也是治沙工人,现也在项目组做水电工,一个月能挣6600元。

  在“25亩”工作的薛飞斌,原本是鄂尔多斯人,因生态搬迁,他被安排到乌海市乌达区落户。因为地少、环境恶劣,他家生活很是困难。

  多年前,他外出打工,一天也就挣10多元。如今,隔三岔五去“25亩”浇浇水、施施肥,一个月也能挣到五六千元,家庭状况明显改善。

  下一个目标

  在这个秋天,他们又完成了千余亩的平场和播种

  在“一万亩”一期3000余亩试验成功之后,严官成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8月12日起,近百人的团队、数十台机械设备又开进了黄沙之中——秋播开始了。按照计划,在这个秋天,他们还要完成第二期1000余亩沙漠的平场和播种。第三期播种将在明年内全部完成,从而使播种总面积突破1万亩。

  每天早上6点半,乌兰布和的天空霞光初现,工人们便起床,下到地里去。

  大约7点,拖拉机、旋耕机、撒布机、平移灌溉机的轰鸣声震彻大地。

  中午12点,工人们回到驻地——“集装箱”里,吃饭、午休。

  避过太阳最毒的阶段,下午4点,工人又集体出工,直到晚上8点半收工。

  8月30日,项目组完成了1000多亩的秋播任务,一些之前不曾在“一万亩”种植的新品种,比如杨树、沙枣等乔灌木,枸杞、甘草等中草药材,都陆续从沙里长了出来……

  与此同时,易志坚又带领研究团队向新疆进军了。他们在新疆有200余亩试验地,并于2017年7月开始播种。

  对于新疆的试验,易志坚充满信心:“相较而言,新疆的沙更细一点,风也小一点。即便起风了,也只会有扬尘,不会对植物造成很大伤害。”

  9月11日,《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第十三次缔约方大会高级别会议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举行。《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是联合国里约可持续发展大会框架下的三大环境公约之一,旨在推动国际社会在防治荒漠化和缓解干旱影响方面加强合作,而缔约方大会是公约的最高决策机构。

  在大会期间举办的沙区生态文明建设暨“一带一路”蒙元文化传承高峰论坛上,研究团队成员、重庆交通大学副教授赵朝华作的名为《沙漠土壤化快速生态恢复技术》的主题报告,引起了全球的高度关注。澳大利亚媒体称:“这一突破有可能终止世界和中国国内的沙漠化。”

  来自沙特、阿联酋等中东国家的政府代表,纷纷向“沙变土”项目组发出邀请。

  但易志坚却认为“时机不到”。对于研究团队而言,当下最为重要的,是试验、试验、再试验。

  重庆交通大学副教授王敏介绍,研究团队成员被分成了植物观测和生物量测试组、灌溉量分析组、力学分析组、含水量测试组、土壤理化测试组等若干小组,正在努力获取适合在“沙变土”中生长的植物类型,以及灌溉量等数据。

  “当更多的植物品种从沙漠里生发出来,当更多的动物在沙漠绿洲中安家,当更多的微生物滋生,当更多数据印证‘沙变土’的科学性和有效性,乌兰布和沙漠治理试验才算完成了阶段性任务。”易志坚说。

  春风又度玉门关。无论如何,“沙变土”试验,开创了人类在沙漠中快速、规模化种植和修复生态的先例,为全世界的沙漠治理展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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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上花开”的启示

侯金亮

    住着类似于“集装箱”的工棚、气温处于零下仍然施工、三次试种皆失败……乌兰布和沙漠治理试验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如果没有这群科学家的苦干实干,怎么会让荒凉的乌兰布和沙漠生发出4000余亩茂密绿洲?如果没有这群科学家的“沙变土”试验,怎么会为全世界的沙漠治理展示一种全新的可能?

    卡莱尔说:“我们的行动是唯一能够反映出我们精神面貌的镜子。”荒漠化是我国目前最严重的环境问题之一,对它的治理也是国家生态文明建设需要攻克的重大难题。面对这个全球性环境问题,这群来自重庆的科学家,走出实验室,在广阔的沙漠上创造了“绿色奇迹”。“漠上花开”背后体现出的正是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科学求实的拼搏精神,坚韧不拔的进取意识。“漠上花开”启示我们:沙漠治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是一次冲锋就可以解决的,需要驰而不息地艰苦创业和默默坚守。

    也要看到,推进沙漠治理除了脚踏实地、苦干实干,还要充分发挥科技的作用,尤其是要将科学研究成果运用到实践中去。重庆交通大学的这些科学家在开始沙漠化治理实践之前,已经取得了“沙变土”的研究成果。正是有了这种全新的技术手段,才能在半年的时间里,让乌兰布和沙漠生长出绿洲。这也是“漠上花开”带给我们的另一个启示:解决环境问题,离不开科学技术的进步,提升生态文明水平,必须充分依靠环境科技创新这个利器。

    “纤纤不绝林薄成,涓涓不止江河生。”只有牢固树立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理念,充分发挥科技创新的力量,攻坚克难,百折不挠,才能积跬步以至千里、汇涓流而成碧海,创造更多“漠上花开”的奇迹。接下来,要把乌兰布和沙漠治理试验的成功经验推广出去,更要把重庆这群科学家面对困难和挑战,主动钻研、求新思变、艰苦创业和奋斗精神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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