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万籁俱寂，白土镇养老院一间屋里，两人未眠。

“婆婆，我陪着你呢。不怕，安心睡。”

“睡不着呢，闭上眼睛就黑漆漆的，我怕……”

“婆婆不怕，我搂着你就安全了，妖魔鬼怪都不敢来了。”

……

夜深，怕黑的钟婆婆已入睡，陪伴她的养老院院长马文娟却失眠了。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马文娟恍惚又回到了2016年年初，那时自己刚刚入职养老院……

▲万州区白土镇养老院，马文娟（左一）正在和老人聊家常。通讯员 张倩 摄

“像照顾自己的父母一样，照顾好院里的老人”

马文娟的家乡在千里之外的河北省唐山市。2003年，22岁的马文娟在打工时与重庆人冉孟平相识相恋成家，并在2013年回到了丈夫的家乡万州区白土镇。

“回来后带小孩读书，就住在养老院边上。”热情、开朗、乐于助人的马文娟时常帮助院里的老人们晾晒衣物、购买药品等，人们也格外喜欢这个外来媳妇。

2016年初，马文娟应聘成了养老院的一名服务员，“也没想着能干多久，就是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还能挣点钱，能补贴家用。”

当时的养老院，就马文娟一名服务员和一名厨师，却要照顾12位鳏寡老人，有些生活已不能自理，甚至大小便失禁。

擦拭身子、喂饭喂药、深夜送医……入职第一个月，马文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瘦了十几斤，“没多久就得了重感冒，嗓子完全哑了，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当时发生的一件事，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天，高山飘雪。已近晚上9点，马文娟发现一般在夜里8点就入睡的几名老人围坐炭火旁，迟迟不愿入寝。

“天冷，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觉呢？”走上前，马文娟沙哑着嗓子，探听着缘由。

有老人腼腆着、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们看你感冒了，商量着给你熬了些枇杷膏，也不晓得你吃不吃，吃不吃得惯……”

一瞬间，马文娟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没有想到，老人们会把自己生病的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给自己熬了汤药。这一刻，马文娟在异乡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关爱。

“我吃，吃得惯！”双手端过汤药，马文娟和着泪水慢慢喝下，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会坚持下去，像照顾自己的父母一样，照顾好院里的老人。”

▲万州区白土镇养老院，马文娟（左一）正在询问老人的身体状况。通讯员 张倩 摄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都会需要人照顾”

刚过正月，马文娟就搬进了养老院，与老人们同吃同住。

万州区地宝乡裴家村的张婆婆，在2020年1月14日入住养老院。老人患有心脏病、消化道肿瘤等疾病，时而清醒，时而精神恍惚。

“她晚上害怕，睡不着，我就陪她睡，在一个被窝里陪她聊天。”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老人想聊什么，马文娟就陪着聊什么。

在张婆婆去世前的46天时间里，马文娟每天夜里都陪着她。临终前，老人已记不得任何亲人的名字，却囔囔着：“文娟，文娟在哪点……”

万州区龙驹镇茶园村的代爷爷，2019年12月2日入住养老院。年事已高的代爷爷患有糖尿病等疾病且生活无法自理。

一天夜里凌晨3点多钟，代爷爷急性胰腺炎发作。马文娟立即联系白土镇卫生院，找来担架，和医护人员一起将代爷爷紧急送医。

代爷爷住院期间，马文娟白天在养老院忙碌，晚上就到卫生院陪护，有时通宵未眠……

“还有一位爷爷，脑子不做主了（失智），卧病在床，大小便失禁。”彼时，养老院的护工等工作人员已增加至12人。一次，马文娟见一名年轻护工在为老人更换尿片时出现了干呕，她立即上前接手，同时安慰着护工：“一开始，我也不习惯，怕脏怕臭，习惯了就好。人都有老的那一天，都会需要人照顾……”

在马文娟和护工们的悉心照料下，卧病在床的老人身上始终保持干爽，从未长过褥疮。

无数个日夜里，远离家乡的马文娟将对父母的孝心都给予了院里的老人，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他们的衣食住行，她也早已成为老人们的“贴心棉袄”。

“婆婆爷爷像小孩，要哄着，也要管着”

2019年，经万州区民政局三次考察，白土镇养老院被选为万州区4个失能人员集中供养点之一。如今，养老院的老人增加到了64名，也难免发生一些矛盾和摩擦。

不久前的一天，天气晴好，老人们三三两两地在院坝里晒着太阳。

刚搀扶着一位婆婆坐下，马文娟一抬头却发现轮椅上的熊爷爷正举着火钳要打人。

“熊爷爷，不准打人。”快步上前，马文娟抢下了熊爷爷手里的火钳。

火钳，是右下肢瘫痪、依靠轮椅出行的熊爷爷日常捡拾东西的帮手。

“需要给熊爷爷找个火钳的替代品，既能方便他捡东西，又不会打伤人。”这么想着，马文娟与熊爷爷的儿子取得了联系，用一个长柄塑料钳子代替了原本的火钳，“婆婆爷爷年纪大了，脾气像小孩，对他们要哄着，也要管着。”

哄着、管着，其实都缘于马文娟始终爱着老人们。

今年7月24日，是徐爷爷88岁的生日。马文娟买来蛋糕，院里的工作人员和老人们围坐在徐爷爷身旁唱起了生日歌，一些工作人员还自编自演了老人们喜爱的文艺节目，让徐爷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养老院就是我的家，也是这里所有老人的家。”10月28日，深秋的阳光温暖和煦，望着院坝里悠闲的老人们，马文娟恍惚看到了9年前自己第一次走进养老院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