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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成渝古驿道④丨西出二郎关 山上葱茏 山下繁华
重庆日报记者 罗芸 2020-07-08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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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

  从大坪七牌坊出发,沿渝州路,经石桥铺向西,翻越青翠的歌乐山,过车歇铺、二郎关(铺),再穿过凉风垭至龙洞关,一路曲折,一路清幽,这段成渝古驿道全程约20公里。

  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中,是否还留有古驿道记忆?

  翻越歌乐山的起点车歇铺,又地处何方?

  重庆城四个方向,为什么惟有西面歌乐山设两道关隘?

  带着诸多疑问,沿着古驿道线路,记者踏上了寻访之旅。

  石桥铺

  同样为“铺”,古今有别

  6月,记者从大坪七牌坊一路向西,整洁的公路上,汽车急驰过繁华的商业街区,卷起的风摇动着街边的行道树。

  九龙坡区渝州路,现中共重庆市委党校。这里曾是成渝古驿道所过之地,名曰“大田坎”。夏日雨霁,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黄葛树在风中舒展着枝叶,哗哗作响,仿佛在喃喃回忆百年前树下车水马龙的旧日时光。

  沿渝州路,记者再往西南行两公里左右,便到了石桥铺。石桥铺正街曾是当时的铺递所在地,也是成渝古驿道上最重要的九大铺递之一。如今,随着城市的发展,铺递早已湮没在林立的高楼与繁忙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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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石桥铺转盘。石桥铺街道供图

  站在石桥铺立交桥上,环顾四周,高楼林立,这里曾是重庆最火红的电脑及配件市场,里面商铺林立。

  据《巴县志》记载:“佛图铺……十五里至石桥铺,二十里至二郎铺。”这一个个以“铺”为后缀的地名,串起了古驿道上那些曾经重要或繁华的地标。

  “铺”,是古代驿道上的一种官方机构。元时,各地设立急递铺,简称“铺”,每十里或十五里、二十五里设一铺。此铺不负责接待,只负责送公文。每铺置铺兵5人,必须是“健壮善走者”——元时,规定铺兵昼夜走200公里,到明时则降为150公里。凡到铺的文书,不论多少必须立即递送,昼夜不停。

  铺兵有着特殊的装束。他们腰系皮带,上悬铜铃,手中持枪(古代冷兵器),随身携带雨衣和文书袋,夜行时则持火炬。驿道上车马旅人听闻铜铃声、看到火炬,必须立即避开,而下一铺的铺兵听见铃声后即到门口迎候,接上传来的公文即刻再往下一铺传送。

  作为旧时重庆去往成都的重要站点,随着来往人流货物的集散,石桥铺渐渐成为串联渝西的商贸重镇。

  车歇铺

  翻山“零公里”变成渝动脉新起点

  从石桥铺往西,经油房(今巴山仪表厂)至新丰场(今上桥),记者来到成渝古驿道出佛图关后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歌乐山山脚。

  歌乐山属中梁山脉。抗战时期,中梁山脉沙坪坝段以“歌乐山”而为人熟知。从地图上看,由歌乐山东麓的上桥,至西麓的白市驿,直线距离不过6公里,而成渝古驿道在山中蜿蜒,里程却达15公里。据《巴县志》记载,车歇铺是歌乐山东麓的起点,但对其具体位置却语焉不详。

  在上桥所属的新桥街道工作人员协助下,记者找到了这里的“土著”万吉发和杜波。

  “围挡外面就是。古代‘车’念‘居’,所以问车歇铺没人晓得,一喊‘居歇铺’我们都明白。”在重庆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旧址靠西环立交一角,今年75岁的万吉发指着绿色围挡外车水马龙的西环立交说,上世纪80年代初凤中路扩宽后,车歇铺才消失了。

  为何车歇铺会成为古驿道翻越歌乐山的起点呢?

  万吉发的解释是,上桥老街狭窄,打个转身都难。早上四五点从通远门出发的行路人,约摸中午才能赶到车歇铺,稍事休息后就开始翻山。

  据《重庆市沙坪坝区交通志》记载,上桥得名也与古驿道有关,“因地势较高,过桥后就要爬狐狸山、凉风垭,因此得名上桥。”

  几年前建重庆西站,上桥老街被整体拆迁。狐狸山亦即当地人称的“狐狸坡”被削掉一部分,上山的古驿道因此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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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西站前身。新桥街道供图

  随着交通的发展,驿道的重要性降低,驿道的青石板被沿线村民撬回去垒房屋、猪圈。“原来可供两匹驮马双向通行的‘高速路’,早已变成了‘鸡肠带’。”万吉发说。

  “上世纪40年代,我外公去趟成都,单面至少十四五天。”杜波说,她的外公邓炳成常从朝天门将下江一带的机织洋布挑到成渝古驿道沿线售卖,再换来沿途货物回重庆销售,补贴家用,往往要一个多月才能打个来回。

  站在狐狸坡上,可以看到坡下重庆西站内铺陈着近十条铁轨。每天,这里有近40趟列车开往成都,其中最快的只需1小时18分钟。

  二郎关

  昔日军事要塞,如今生态屏障

  狐狸坡向上走不远,便进入林区。雨后初晴,阳光穿透高大的乔木,在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晕。

  穿过林区来到石垭口,走在残存的一两百米青石板路上,往右侧小路再走七八米,便有一横书的摩崖题刻——郎关直道。同行的巴蜀古代建筑博物馆馆长郭小智告诉记者,这块题刻虽无年号及落款,但根据字迹风化程度可以判断镌刻于清代,是山中古驿道上保存较好的题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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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道上的摩崖题刻——郎关直道。记者 谢智强 摄/视觉重庆

  再爬过一段陡峭的小路,记者到达一个垭口。这里两侧山崖峙立,极为险峻。“这里就是二郎关,古时兵营在旁边的庙里。这里开放时作驿道通路,叫‘二郎铺’,战时一闭关就成了要塞。”当地居民刘杰说。

  循石梯而上,记者来到曾放置大炮的崖顶炮台。极目远眺,豁然开朗,绿色山岭下是拔地而起的城市。

  “抵山巅,复傍崖曲折行,万仞深壑,一门洞开,斯又为佛图之锁钥云。”《巴县志》中这样描述二郎关,足见其作为军事要塞的重要性。从历史上看,二郎关失守往往意味着佛图关守关压力倍增,重庆城岌岌可危。明朝天启年间,石柱女总兵秦良玉奉命平叛“奢安之乱”,扼守二郎关的奢崇明守军失败,佛图关抵挡不住秦良玉进攻,重庆城被收复。

  为增加二郎关的“保险系数”,西麓半坡上还设有龙洞关。至此,成渝东大路上由西向东形成龙洞、二郎、佛图三道关隘。《巴县志》记载:“三关叠障,守者得人,皆可一丸塞,纵西路有警,渝州未易攻也。”

  “像这样在一座山上同时设两个关隘的情况并不多见。”重庆自然博物馆学者张颖说,重庆城东南西北皆有关口,但除西部歌乐山外,其余三个方向均可凭长江、嘉陵江天堑抵御入侵,仅有此山无江河之险可踞。

  随着时代的变迁,二郎关、龙洞关的军事要塞功能已消失。近年来,我市对生态保护愈加重视,已成为主城四大绿色“肺叶”的中梁山脉,由原来的军事要塞转型为生态屏障。目前,地处中梁山脉的歌乐山国际慢城已具雏形,这里积极发展种植、垂钓、采摘等农业休闲观光旅游,成为周末市民度假的好去处。“昔曾广雅调,云顶响流泉。”清巴县知县王尔鉴在描绘巴渝十二景之一的“歌乐灵音”时写下的诗句,如今正重新再现。

  凉风垭

  歌乐山抗战文物遗址集中处

  沿二郎关继续向上,原来的道路因地质滑坡等原因无法通行,只能沿着老成渝公路经九道拐向上,来到凉风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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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乐山街道山洞村,一位市民走在通往二郎关的古道上,这里至今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在此徒步锻炼。记者 谢智强 摄/视觉重庆

  凉风垭是驿道在歌乐山上的最高点。从这里再往前,便开始下山。以前,凉风垭有至少三家幺店子供过往客商吃饭、歇息。随着成渝公路的修建,驿道上的行人不断减少,这里逐渐成为普通的居民区。

  在凉风垭以北,有一处因成渝公路而享交通之便的地方——山洞街道。这里也是歌乐山抗战文物遗址最集中的地方。

  在山洞街道新山路与山峰路交汇处的巨石上,刻有原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手书的“小陪都”三个大字,折射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成渝公路修起来后,方便了山洞与山下的往来,歌乐山也成为当时国民政府疏散的重要区域,山洞因此兴旺起来。”81岁的山洞街道山洞社区居民唐祖伦告诉记者,为躲避日军轰炸,当时的国民政府相关部门、党政要员纷纷迁到了歌乐山。其中歌乐山上占地140余亩的双河桥别墅,最初为蒋介石修建,后让给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居住,被称为“林园”。

  据沙坪坝区相关部门不完全统计,当时在歌乐山上建有蒋介石、宋美龄、马歇尔、林森、何应钦、陈诚等人的官邸,还有国民政府行政院海军部、陆军大学、重庆市政府驻山洞办事处等机构。

  这些高官别墅、机构入驻山洞街道后,带来了大量的人气。唐祖伦说,当时他的父亲唐万发开的“唐罗汉”是山洞有名的饭店,卖的是鲍鱼和熊掌这样的海鲜山珍,每天来用餐的高官络绎不绝。在山洞,像这样的高档酒家还有两三家。

  歌乐山上也居住了大量文化界知名人士。以歌乐山街道的桂花湾为中心,从歌乐山东麓的磁器口到西麓的金刚坡,居住着郭沫若、冰心、老舍、臧克家等文化界名人。其中,郭沫若所著、被毛泽东高度赞誉并列为延安整风学习文件的《甲申三百年祭》,冰心那篇温暖着一代代人的《小橘灯》,均写于这一时期。

  1946年,已回到上海的著名诗人臧克家,回忆起歌乐山上的岁月,深情地写下了《歌乐山》——歌乐山 歌乐山/那青峰 那绿竹 那云烟/杜鹃叫得啼血的季节/那满山血红的红杜鹃……

  当初被诗人吟咏的歌乐山,现已成为沙坪坝区发展生态旅游的重要区域。目前,沙坪坝区已初步完成抗战文物遗址的摸底排查。未来,该区将依托当地的传统风貌街区,开设特色茶馆、淘艺坊等,打造民俗文化休闲板块;串联起国民党电报局、范绍增公馆等多个抗战文化遗址,结合登山步道等打造区域休闲旅游环线,使歌乐山成为健身、休闲之山。

  沙坪坝是成渝古驿道东大路与东小路重庆境内的交汇处,历来交通发达、文风兴盛。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中,辖区内的国际物流枢纽园与成都国际铁路港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聚焦通道口岸互通、产业招商互补、开放创新等的合作与交流。与此同时,该区利用自身富集的文化、旅游资源,与四川省乐山市、峨眉山市等加强文化方面的往来与交流合作;通过招商引资,吸引成都品牌餐饮企业到该区发展、投资。在人才交流合作中,该区与相关企业与科研机构达成成果转移、转化,共享科技人才等方面的合作。

东大路上的轿行

记者 罗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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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乐山一带保存完好的东大路古道历经沧桑。记者 谢智强 摄视觉重庆

  成渝古驿道重庆段多是山路,车马不便,主要交通工具就是轿子、滑竿。

  重庆轿行兴盛于清咸丰年间,到1943年,有轿子近两万乘,轿夫4万多人,形成了轿帮同业公会。江湖袍哥混迹其间,各自划定地盘,轿子需上“牌照”,轿夫身穿统一编号的背心,每天交份子钱,工作模式类似今天的出租车行业。

  十八梯坡下有个轿铺巷,从前是轿行的大本营,主要负责城区内的业务,英国商人立德乐曾经在日记里写道:“重庆的出租车——轿子,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在城墙内,都是25个铜钱。”

  位于东水门的秀壁街轿行则主要负责长途运输,依靠西秦会馆、湖广会馆等招揽生意,主要负责成渝两地的人员往来。

  随着轿行的扩张,轿夫们的业务已不再仅仅局限于抬人,也负责信件、贵重货物、汇票的传递,后还逐渐形成了以负责汇票等贵重物的“信轿行”,负责婚嫁喜事的“花轿行”,负责人员运输的“脚力行”。可见,旧时重庆的轿行相当于现在的出租车、长途车、快递的综合。后来,重庆还成立了中国首家轿业公司——大公藤舆公司。

  轿夫辛劳,但收入却不高。在英国外交官爱德华·科尔伯恩·巴伯在所著的《华西旅行考察记》中记述,他雇佣了15个轿夫,还请了一个夫头负责管理这些轿夫。“算下来一个人一天的工资是300厘(约合10便士)……不行路的时候是100厘。”每个轿夫每天还要向轿行缴纳10厘份子钱,这个收入在当时只够一家人糊口。

  住在歌乐山街道山洞村凉风垭社居民杜世芳说,家里两个哥哥曾在驿道上以抬轿子和滑竿谋生。

  杜世芳家有11个兄弟姊妹,需要两个哥哥在农闲时当轿夫帮着养家。他们穿着稻草编的草鞋或麻编的“麻窝子”,以凉风垭为中心,最远送客人东到佛图关,西至走马岗,一次能换个几筒大米,成为养家的重要支撑。

  杜世芳说,为了走得快而稳,前后两方轿夫经常一路喊着“号子”相互配合。前者“报点子”,后者回应:若遇驿道前方有拥堵时,前者呼“前挡”,后者应“后不来”;驿道两侧均有人、物时,前者喊“两靠”,后者答“对冒”;前方路某侧有牛马行来时,前者呼“左/右手力大”,后者和“让它一下”;要走凹凸不平路时,前者呼“高矮”,后者应“平踩”……

  除了相互提醒注意路况的“号子”外,轿夫们还有一些调侃性的对句,为劳苦的路途平添一丝欢乐。

  (巴蜀古代建筑博物馆对此文亦有贡献)

  学术支持:

  重庆市地方史研究会

  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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